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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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白】I told a lie2015.10.1

刺刀停在女孩胸前。他觉得自己太不绅士。女孩子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睛比刀刃还锐利明亮,让他觉得危险。因为危险,所以他的刺刀停在女孩胸前。

但是他没有刺进去。一般来说,在这种状况下,他是可以杀了她的。“敌人”持有武器的状况,就像这样,女孩子手里生锈的菜刀颤抖着指着他。农家的小姑娘没有杀过人,他想。不过或许见识过杀人,于是效仿起来。当然更有可能是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到他,就举起菜刀,或者手边任何锋利的东西。她的动作不能说是出于英勇的仇恨,只能算作自卫。但他仍旧惊异于她的勇气,和她黑白分明的天真想法。

他也没有叫她放下武器投降。叫这样未经训练的小姑娘投降未免可笑了。他们只是对峙。他没有干脆给她一枪,而是举出刺刀和她的菜刀对峙。她给他的感觉危险而致命,不是因为那把锈菜刀,而是因为眼神,那副因饥馑而营养不良的身躯,那张典型的斯拉夫女人的高傲的脸。这些要素组合成他面前的小姑娘,她拿着菜刀,但大约根本不敢砍到他身上去。她的危险和致命因此是不具攻击力的了。

这一点诱惑他。她不知道自己多迷人,他知道。

他的刺刀指向她的心口。她破旧的衣服心口处露出相片的一角,看得出是匆忙塞进去的。路德维希的刺刀指向那张相片。

女孩的表情僵硬。她努力做出冷漠的抗拒姿态。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刺刀尖就要挑破那张相片——她捂着相片退后一步:“我哥哥。别动。”

她的声音像雪。路德维希想。

“看看。”他说。这时候他庆幸自己大学时辅修过俄语。

 她咬住嘴唇,显出挣扎的神色。她低头看一眼相片,又瞥一眼路德维希。最终她不甘地把它拿了出来。上面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穿着红军军装,笑得有几分腼腆。

“哦,我见过他。你哥哥。……对,就是他。”他迟疑地说。

“什么?”她吃了一惊,看向他。她试图在他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但是他的脸板得太紧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她仍旧固执地用力摇着头。“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见过他?可我哥哥他不会做俘虏的。他绝对不会。你一定是在骗我。”那些话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样。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路德维希说。

女孩子沉默了。从她的角度看来,他没有说错。一个敌营的士兵骗她干什么呢?那么他说的就是真的了。那么她哥哥说不定真成了俘虏,甚至或许已经……想到这里,她屏住了呼吸,一种悲哀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其实他们的僵持状态非常奇怪。戏剧性的悲哀令她自我超脱,然后对现状终于有所反应。她高高地扬起脖子,像那些芭蕾舞演员、那些纯白无垢的天鹅一般,高傲地盯着面前这个比她的哥哥还高大几分的德国士兵:“既然如此,你已经可以杀了我了。”

路德维希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却又觉得她的举动都在情理之中,构成她致命魅力所必需的一部分。他心下思量着应对之策。其实他哪里见过她的哥哥,就算真见过,也是在战场上的匆匆一瞥,根本不可能对那些同样麻木的脸庞产生印象。他骗了她。他只是想留住她。

“我为什么要杀你?”这话真正说出来时还是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尽量平静、装作不带感情地说:“你哥哥还没死,在战俘营。那里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认识他。我可以带你去找他,如果你不怕暴露的话。”

她当然不怕。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这么做。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大概真是疯了。

“我不怕。”她犹豫了一会儿,用不太纯熟的德语说。她没有问他为什么,那不是她的习惯。既然他愿意这么做,就让他这么做好了。反正糟糕的处境比比皆是,再糟糕也没什么所谓了。她唯一没有怀疑的是,她哥哥可能根本不在他所说的战俘营里。她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你会德语?”他讶异地问。

“哥哥教我的。他说我会用到。”

“这样挺好。”路德维希复杂地看她一眼,“不过你在别人面前最好还是装哑巴吧。你有口音。”

她点点头应承下来。这对她没有难度,反正她也不怎么想和德国人说话。他们都放下了武器。这时候她有些放松了,终于展现出一个十四五岁小姑娘该有的模样。其实路德维希也只有二十一岁。他看着她眼里的一丝紧张和期待,再次痛恨起战争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她。

“娜塔莉亚。”她犹豫了几秒才说。

他仔细看了看她。“娜塔莉亚。”他说,“我叫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中士领回去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是他所谓的“失散在敌方封锁区的远房表妹”。不过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他的好人缘帮了大忙,另一方面,根本没有什么人关心这件事,在最初的好奇之后,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把这事挤到后头去了。战争期间,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他们驻扎在前线,没有向前或者向后移动。两军也正处于短暂的僵持状态,战况还相对太平。娜塔莉亚第二天就提出了要去战俘营的要求,路德维希以岗位调换,看管战俘已不是他的工作为由暂时拒绝了她。

他没告诉她什么时候能带她去。一切都是不现实的。战争、他单方面的情感、危险地勉强维系着的谎言。若是他要带她去看她哥哥,那便意味着结束了——尽管也从未真正开始过。他只是想尽可能地让她留久一点儿,这做法既卑鄙又卑微。他的良心实际上是受着煎熬的,没办法忽略,可也不愿意承认。

娜塔莉亚越发地少话。路德维希一周以来的拖延已经足够让她意识到什么了。他们如今只做必要的交流,或者她高高地抬着头,声音紧绷:“我们之间没什么话好说。要么带我去见我哥哥,要么放我走。”

路德维希本身不是多话的人,也不再拉得下脸笨拙地没话找话了。娜塔莉亚作出了防御姿态,她可能也怀疑起他用以诱惑她的那个希望的真实性了。他们都知道这状况不会保持很久,于是只是等待,都无惧于等待的煎熬——与结局相比,无论对谁而言,这煎熬都什么也算不上。

不久,他就等到了,尽管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永远也等待不来。那是一次例行巡逻,他走到树林稍远的一边去小解。林间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他意识到这里有人。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响起——接着是两声闷哼。对方的子弹在他的手臂上造成一处贯穿伤,他看见那个年轻人急忙站了起来。

那张脸他见过。他没有去追,僵立在原地。一同巡逻的同伴听见枪声急忙赶了过来,但是那个同样负了伤的苏联士兵早已经消失了。

娜塔莉亚仍旧不看他的眼睛,也就看不到那双蓝眼睛里的挣扎与痛苦。她对他的负伤感到惊讶,但也仅此而已。路德维希自然不会告诉她那个士兵的事,同样是负伤,那对她的意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他会告诉她的事只有一件,只有那一件。

晚上路德维希思索起她的哥哥。他说不定是来找她的;毕竟没有她的尸体。年轻的女战俘——多恐怖的名词。随后他猛地意识到,的确是的,严格来说,娜塔莉亚的确就是战俘。这个悲哀的词汇并不适用于她。他又回想起初次见面的那一幕,她的高傲令他觉察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她说:“那么,就杀了我。”

多迷人的小姑娘。他那时候就在想了。只是可惜……可惜什么?他摇了摇头。一切都没什么可惜的。

他几天来头一次对她说话。

“娜塔莉亚,”他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这以后,路德维希再也没有见到过娜塔莉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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