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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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洪】真空飞行2015.5.10

营地里现在是个好天气。没有任务下来,没有吵闹的中尉、上尉跑过来,叫他们赶快上飞机去。厨师长也很乖巧,早餐有难得的比利时奶酪,比他上一任要识时务得多。基尔伯特还赖在床上时就知道有人来过了,放了早餐在他门口,于是立马起了床先把奶酪端回来,免得被什么其他人,那些永远也吃不饱的家伙给吞掉。

他走出去时看见大部分人都在干枯的草地上聊天。闲暇时刻这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儿之一,此外还有打扑克,摇骰子,看那些翻烂了又很长时间才补充新的来的杂志图册。但什么也不干,像这样纯粹聊天,即便在他们看来也是很无聊,所以很奢侈的一件事。他们现在就在专注地干这个,看见基尔伯特过来,便招呼他一起坐下。

基尔伯特一屁股坐下来,问他们在聊什么。这群人面面相觑,最后好容易有个拍了拍脑袋:“我们在聊收集品。”然后有人低笑起来。

“什么的?”

“别人的。”另一个接话说,“基尔伯特,把你的拿出来看看。这段日子又有不少了吧?反正寄不出去。”

信差有段日子没来过了,而中间他们出了好几次任务,走了几个旧的,来了几个新的。现在说话的就是新来的那个,出过好像两次任务。他第一次任务回来时大家还给他庆祝——大家给每个人这样庆祝。

基尔伯特骂了一句脏话。他手上是积累了三个,加上他自己的,有四个。他能清楚地道出这三个不再回来的人的名字,最久的那个,他的遗书在他手上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是挺长的一段时间,最主要是因为信差太久没来,所以显得挺长,叫人焦灼。

“你们拆过别人的遗书……家信?”他问。

“别说你没有!”他们全都哄笑起来,“基尔,看看也好。有活下去的勇气,还可以当范本呢。毕竟这些可是仅剩的与他们有关的东西了;除了记忆以外。你想他们在最后之前,会想回来把书信改动一遍吗?”

而有人沉默一会:“怪不得他们都交给你!基尔伯特,下次我把我的也给你。”

基尔伯特只是点点头。

“我不看别人的。我看我自己的就足够了。”他说,“我倒更宁愿你们聊聊大胸美人什么的。”

一本画册飞到他脸上。

“看多了我都硬不起来了,你自己看吧。”

“我指望信差下次来的时候能带本新的来……”

“谁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来?指不定你那时候都看不到了。”

基尔伯特随手翻了翻画册:“真的,还不如我看照片。”

“哎哎,基尔伯特!”几个老兵咋喝起来,“给新来的瞅瞅你的宝贝照片。”

基尔伯特有些得意地望着那几个好奇起来的新兵。他们都是差不多年纪,区别只在战争经验的多少——在这儿,基尔伯特一个初中肄业的家伙比这些高中毕业、甚至刚进大学的家伙可还德高望重不少。

他潇洒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用夹香烟的姿势。其他人凑上去一看,老兵便笑起来:“错了错了!”

基尔伯特一愣,手一翻才发现照片的确错了。那上面是个稚气未脱然而已显露出未来的踏实稳重的男孩儿——姑且叫做男孩儿吧。老兵也没看过这张照片,他们都仔细端详了一阵子。有个据说能相面的新兵只扫了一眼,便说:“你弟弟?”

“我弟弟。”基尔伯特咧咧嘴,自豪地笑,“他了不得呢!特别聪明,我的弟弟。”

“在哪个军?空军?”

“不不不,海军。国家海军部,搞指挥①。聪明人的把戏。”

这些飞行员都交相赞叹了一会儿。基尔伯特收起他弟弟的照片,拿出另一张。

“这个才是。”老兵们说。

那是张旧照片,一个棕发姑娘。这才是他们这年纪的士兵们愿意看见的东西,照片递了一轮,每个人都看画册一样地看照片。基尔伯特不介意这个;他们每个人都这样做。他们每个人的姑娘的照片每个人都见过,不然大家都要疯掉。

有两个新兵露出艳羡的目光。

“我还没有姑娘。等战争结束,我就回去找一个。”

“找漂亮的!可不能比基尔伯特的差。”有个人鼓动道。

基尔伯特给了他一肘子:“没可能!你找不到比她还漂亮的了。”

一个新兵嘘了一声:“她配你真是浪费。”

“就是浪费。”基尔伯特仰着头,“怎么样?她是比利时奶酪——比利时奶酪。就算配啤酒味道很怪,我们还是愿意配啤酒。”

“比利时人?”那个新兵又问。

“呃,奥匈帝国人。”基尔伯特顿了一顿,“真可惜,我回去也见不到她。”

“奥斯马加!”他自言自语着站起身来,回头有点得意讥诮地望地上的一圈人一眼,“那又怎么样,我反正有个姑娘。”

 

基尔伯特在空军是个传奇,他九月份来前线报的到,快十二月时完成了第十一趟任务——英国的兰诺·赫克少校。一个响当当的人头!谁都预估得到,他拿到蓝色马克斯用不了多久。对战争持他这种态度的人太罕见了,他总是争着去飞,就好像他是一只鸟似的,忒愿意待在天上;但没人说他是送死,他总是活着回来。

事实上不过两个月,基尔伯特便见到了皇帝,拿到了人人称羡的蓝色马克斯。他成为了第十一狩猎中队的指挥官,把飞机涂成了血红色,他眼睛的颜色②。正大冬天的时候,他们并不是太愿意去出任务,包括基尔伯特都嫌冷。但看起来他到底还是相对积极的那个,他们新涂成红色的飞机(他的队员们也都乐意在凄凉的冬景里看看这颜色)这会儿正准备头一次亮相。

他们还有一段时间才出发,便一边检修飞机一边聊天。这次是去袭扰法国,而队员们知道基尔伯特从前有个法国朋友,在洛林认识的。所以每次打那些来送命的、和他们一般年纪的法国人,虽然打得痛快,但基尔伯特总不太高兴。

万一兵戈相见,他说,万一,那我当没见着他。

“轰还是不轰?”其他人问。

“轰死你丫!”基尔伯特眉毛一竖便骂,“我倒希望他不会上战场!他是顶脆顶脆的那种法国兵。……哈哈,其实说不定早死了……他不会做逃兵。哈哈。”

当然谁都知道,在空中飞行时,底下法国兵都一个样,分不出谁和谁的。但谁也不说,基尔伯特炸死自己的朋友,这事儿概率极小,但毕竟不是没有。战争毕竟太残酷了。

二月份除了日常任务,空军并没有什么大事。但传闻海军那边有了大动作,基尔伯特天天盼着信来。他手上之前攒着的一堆遗件都寄了出去,信差来的次数又多起来,可次次没有弟弟的消息;只有一次,基尔伯特收到了奥匈帝国来的信,不过面色并不欣悦。

那封信并不出自伊丽莎白,而是罗德里赫。他想念自己那棕色头发的漂亮姑娘,他在营地里每日夸耀的伊丽莎白,然而事实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不想看罗德里赫的信,可还是拆开来了,匆匆扫了一遍,然后又一遍。

基尔伯特闭上眼睛。随信附了一张罗德里赫和伊丽莎白的合照,只有背面有一句话是伊丽莎白的字迹。她写道,“干得不错,基尔伯特!”一个漂亮的叹号。而基尔伯特只是闭上眼睛,把她的字迹贴上胸口。他的胸口上贴过她的照片,他们的照片,战友的照片、遗书,战友亲人的照片或者他们的合照。如今他就如从前所做的一样,把这张照片也贴在了胸口,好一会儿才放进内衣口袋里。

信件要不就不来,要不就接二连三。快三月份,他果真收到了弟弟路德维希寄来的信,这才知道海军那帮人到底搞了什么把戏③。空军这会儿也在集中攻击英军,串起来一想才总算明白。

基尔伯特和他的第十一狩猎中队虽然早就声名显赫,但真正大出风头的时候还是在四月。有个队员的信天翁DⅢ下部机翼又断了,这情况相当常见,然而相当要命。基尔伯特投诉上了柏林,却很快便因为战斗把这事儿甩在了脑后。信天翁DⅢ的差池不是头一次,而他们都还很幸运地活着——这是多适合痛饮啤酒的事!

整个四月基尔伯特都在天上。英国人把这段日子称之为“血腥四月”,英军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德国欢欣鼓舞,不仅在天空,海上也不断传来好消息。基尔伯特有时给路德维希去几段简短的、没啥意义的信(他文化程度不高),纯粹就是表达琐碎的心情。

而那些并不琐碎的心情,基尔伯特无从谈起。他从没给伊丽莎白去过信,除了刚参军的时候,他寄过一张照片给她。

那居然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他并不是没想过再给伊丽莎白寄信,但写不出来。他也许久没拍过照片。每每他装模作样地端坐纸前,用那惯于拉操作杆的手去握着笔时,只能写下“致我万分想念的伊丽莎白”这样的句子,接下来便什么也没有,不知道能说什么。

关于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基尔伯特能够追溯到他们的幼年时代。那时候她和罗德里赫的关系就很好——他们其实关系都好。基尔伯特可能小时候就是个潜在的危险分子,他喜欢伊丽莎白多过罗德里赫,不过是因为伊丽莎白能够和他成天地打架。他根本不关注伊丽莎白作为女人的那一面,长大后他就后悔了。

伊丽莎白和罗德里赫结婚的时候,基尔伯特已经初露峥嵘了。他们表达了对基尔伯特不能参加婚礼的遗憾。基尔伯特寄给他们的礼物是他省下来的战时物资:黄油,干肉,还有一些他自己手工粗制滥造的女士烟,虽然因为原料缘故,抽起来还是军中烟卷的味儿。伊丽莎白从前抽这个。但她之后写信给他说,她不再抽烟了。

基尔伯特那时候仰天暗骂了一句。他心疼他的烟卷,伊丽莎白那婆娘,不抽也不懂得再寄回来。她以为军中这玩意儿很好到手吗?

所以他为此难过得要死。

五月份,基尔伯特开始休长假。他在柏林待了一段时间,中间和路德维希见了几面。他这个弟弟可是时时刻刻都忙得不得了,不像基尔伯特好歹还有隔三差五的休假。借着战争的机会,他们如今都大不一样,路德维希显得疲惫很多,基尔伯特拥抱了他,他们什么也没说。协约国总算对潜艇战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但这对于海军部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他们没提这个。也没提基尔伯特在空中那些显赫的战绩。他们仅仅相互拥抱,毕竟这种时刻,谁也看不见未来如何。

后来基尔伯特跑去奥匈帝国,见伊丽莎白和罗德里赫。他们真的很久没见,基尔伯特看见他俩时,一时都不敢上前。虽然她和照片上的姑娘一样,但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已经是不同的人了。他长大后后悔过很多次,于是这又是一次。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在他错失的时光里,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休假回来后的基尔伯特成为第一联队指挥官。他全天战斗,上层千方百计地想让他离开前线。然而没有用。基尔伯特不愿意回去,他最乐意干的事就是待在飞机上,在空中盘旋,轰鸣,所有方向布满未知。

他中弹的事没跟伊丽莎白说。他安全迫降,脑袋里疼得要死。他像个普通士兵一样被送到战时医院,感觉自己窝囊极了。哪怕是基尔伯特,在大环境下也没有特权。同病房的人有摩托化兵、装甲兵、炮兵,还有飞行员和侦察兵。基尔伯特是自己走进去的,当时能够活动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那个飞行员上士惊讶地看着基尔伯特,敬了个礼。这儿可少有人认不出他,但他们都不攀谈;明明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但似乎无力于拉扯话题。基尔伯特每天无聊地躺着,只能去想想伊丽莎白,然而没什么好想的,能想到的都已经反复咀嚼过很多遍了。他也不是没想过等战争结束……只是那段婚姻会因此结束吗?他那时候真的能够告诉伊丽莎白自己的心情吗?

那个永远都只是“我万分想念”的伊丽莎白?

察觉到自己的加入使病房内气氛压抑了几分,于是基尔伯特只住了两天便出院开飞机去了,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他有预感这次受伤可能意味着什么,这使得他越是头疼越愿意待在飞机上。他在德国的上空、法国的上空,偶尔去注视奥匈帝国的方向。

 

那是1918年4月21日,德军的形势变得极度糟糕。原先猎杀敌机的兴奋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不安、焦躁和伤痛的困扰。协约国的飞机越来越难对付,基尔伯特好不容易才盯住了一架路线七弯八拐的飞机,明显那驾驶员的技术可不怎么样;但正因为技术太烂,基尔伯特一直没能瞄准它。

他们进入危险区域。基尔伯特一心只想着打下那架烂飞机,就连心脏猛地一空、再转变为刺痛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子弹从后方射来,斜穿心脏从胸部飞出,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基尔伯特的飞机变得不受控制,晃晃悠悠,开始坠落。而他没有力气去控制它了。他半躺在那里,想到自己的血液洇湿了贴身的照片。他自己没写过遗书,然而运气终于是到头了。

战争于他而言已经结束。

基尔伯特最后坠落在科比-布雷公路旁边的田野上。

 

FIN.

注:

①:历史上红男爵曼弗雷德的弟弟在他调离前线后,接任了中队的指挥权。

②:历史上曼弗雷德将自己战机的一部分涂成了血红色,他认为这样可使地面上的友军便于识别,以防止误击。此外也是为了纪念以同一颜色为标志的第一枪骑兵团。

③:指1917年2月宣布发动的无限制潜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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