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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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仏英】宿命论2014.5.6

我本对宿命全不知晓,但后来我拥有了他的全部。

 


 

彼时正是暴雨如注,雨水刷成的帘子在窗玻璃上像是理发店的转灯,天边雾成一片,每一滴水珠都悍不畏死地砸得四分五裂,和着呜呜的风声发出最后的绝响。弗朗西斯望着脚下快漫上台阶的浑浊泥水,想着该是不会有人来了,摇摇头准备锁门。

在他掏出钥匙的那一秒,他听见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脚步声,踩在水中听来格外清晰,忍不住朝那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水雾朦胧中奔过来一个身形模糊的人,应是素来一丝不苟的西装和皮鞋已经湿漉漉满是泥水,他把公文包抱在胸前,让弗朗西斯不禁为这些可怜的上班族哀叹。

男人跑过弗朗西斯身边的时候,弗朗西斯出声叫住了他。他后来也实在说不准自己为何要那样做,毕竟他并非一个热心肠的人,可那时谁知道他想着什么呢,总之他就是叫住了那个一张年轻的娃娃脸的男人,邀请他进来避雨。

那个男人犹豫了几秒,还是很快地冲了进来,略显僵硬地道了声谢。弗朗西斯摆摆手,这次是真的关上了门,领着他进去里面。

男人表现得有些尴尬。店里是暖和的,灯很亮,他身上的水滴落在地面上。他自我介绍说叫亚瑟,声音温和,操着一口标准的伦敦腔。

“我是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回答他,转到后台扔给他一套衣服,“伙计,你看起来可真糟。去二楼洗个澡,换套衣服吧,那是我的,我们身材应该不差很多,你得将就将就。我可以给你弄干净你的西服然后熨好,你雨停再走。”他的话连珠炮一样地射出来,这时候他也发觉到自己着实不像平常了。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今天非常地不对劲。

亚瑟愕然地接住衣服捧着,脸有些涨红,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窘迫:“不,不不不……这太麻烦了,实在是抱歉……用不着这样。等雨小了些我就走,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好了,停吧,你这样站在这儿才是给我添麻烦。你会生病,而我想你的工作应该不会允许你这样做。二楼有新毛巾,吹风机在旁边的抽屉里。想感谢我的话,可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弗朗西斯笑了一下,催促着亚瑟上楼,亚瑟只得乖乖上去了,临了还回头望了弗朗西斯一眼,弗朗西斯始终笑眯眯地看着他。等到亚瑟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他才突然坐倒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眼睛盯着刚刚亚瑟站过的地面。那个娃娃脸男人,有一口伦敦腔,年轻得过分,他始终保护着他的公文包,他有一双绿色的深潭般的眼睛,还有一头似乎是浅亚麻色的头发。弗朗西斯从叫住他的那一刻开始,就非常地不对劲起来。

他明白,亚瑟这个人,完全、完全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他能做什么?他们不过是说了几次话的陌生人罢了,哪怕此刻亚瑟正浑身赤裸地在他的浴室里洗澡也一样。距雨停还有很久,但说来也不过几个小时。亚瑟还不定等到雨停,雨小了些后,他可以借用弗朗西斯一把伞。如果这样的话,他下次还必须来还。

弗朗西斯想到这点,突然低声笑了出来。他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欣喜仅仅是因为可能的再次谋面而已,但他忍不住地欣喜。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那蠢蛋般的童年时代,为一颗糖果欣喜,为玩耍的时间欣喜,为能和漂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而欣喜。当然了,很久以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性向,但没有关系,他喜欢漂亮的东西,而亚瑟恰恰好是一个漂亮的人,不是大众意义上的那种出众的漂亮,要知道他虽然虽然喜欢玫瑰,但更喜欢的却是鸢尾。

亚瑟就好比他的鸢尾。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见楼上有人走动的声音,事实上他一直注意着上面的动静,像是为了初夜而紧张不已的毛头小子一样。随后风筒的蜂鸣传了出来,弗朗西斯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亚瑟的头发柔顺地贴着脸,毛巾搭在脖子上。这时候他显得格外的有魅力,更何况他还穿着弗朗西斯的衣服。弗朗西斯想自己是失态的,面对亚瑟时他无法完全做到游刃有余,他甚至说话时都不太自然,这种成年后就再没体会到的紧张感可能比他初夜时还要多出几倍。他提议亚瑟要不要顺便剪个头发,他看见亚瑟诧异的眼神。

“可你开的是服装店,不是理发店。”亚瑟这么说着,继续吹他的头发,礼貌性地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弗朗西斯爱死那个“你”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腔调了。

“你不会想到的,”弗朗西斯拔掉风筒插头,熟练地收起长线,“在此以前,我曾经是个理发师。巴黎上流。”他同样熟练地冲亚瑟抛了一个微笑,“好了,走吧走吧,有人免费给你剪头发呢,再说也的确该剪了。我的技术可是一流,放心把你交给我。”他做了一个已经不算隐晦的性暗示,可惜亚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点了点头算是允诺了,没有忘记拿他的公文包。

弗朗西斯站在亚瑟身后,一只手拿着风筒,一只手拨弄着亚瑟柔软的头发。亚瑟的发质很好,那让他想到上等的中国丝绸,且不带半点夸张。他如同抚摸情人一般抚摸着亚瑟的头发,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直到它们完全干透,他才恋恋不舍地梳齐它们。这段时间里亚瑟一直在看着什么文件,弗朗西斯只瞥了一眼便没有再窥探他的隐私。可能亚瑟是个工作狂,而可能弗朗西斯也恰恰好喜欢这一点。

然后弗朗西斯拿来了剪刀,边梳边剪下亚瑟的头发。他本来是碎发,所以弗朗西斯只是修得短了一些。这项工作可以很快完成,但弗朗西斯不想那么快就结束,因为亚瑟正专心致志地读着文件,没有理会弗朗西斯,他便放慢了速度,可能的话他真想为他一根根地细细修剪。

他完全坠入爱河了。

最后弗朗西斯放下剪刀,梳拢亚瑟的头发,拂去掉落的碎屑。他一直看着亚瑟的后颈,细致到可以数清上面的毫毛,这个举动使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终于做好了所有的必要的不必要的收尾工作,提醒亚瑟抬起头来看看。

亚瑟一边收起文件一边抬头,当他看清时他整个人僵了一下。“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他说着站起身来,下意识地甩了甩头,“真不错。”

“瞧吧,我说过什么?放心把你交给我,永远不可能失望。”弗朗西斯也不指望亚瑟能听懂他的暗示了,他几乎是随口而出,把他的工具放好,“我去熨你的衣服,你要来吗?”事实上他只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他陷得太深了,太不对劲,完全把平日里的理智丢到了九霄云外,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时候跳得这般厉害,说不定这就是真正的一见钟情。

“如果你放心把一个陌生人留在店里的话。我跟你去吧。”亚瑟说。

弗朗西斯冷静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过你要来也行。”哪怕他内心欣喜若狂,面上也没有丝毫表露。他率先走了出去,与此同时心中泛起一丝小小的失望,如同年少时那些幼稚的想法一样:为什么他不能像我喜欢他一样地喜欢我呢?不过他很快把它掐灭了。

 

**

 

一切都收拾停当后,雨反而越下越大,天全黑了下来,下午三四点跟晚上八九点已经没有了区别。亚瑟和弗朗西斯相对而坐,玻璃桌上摆着两碟刚出炉的小蛋糕,还有一束插在清水中的鸢尾。亚瑟手里是一杯红茶,弗朗西斯喝着他的咖啡。这时候这里的声音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亚瑟尝了一口蛋糕,弗朗西斯一直看着他把叉子送入口中,然后他撇开视线以免亚瑟觉得尴尬。“感觉怎么样?”他问。

“在理发师之前,你是不是还做过糕点师?”亚瑟脸上露出克制的满足的笑容,他说话时有一种温文尔雅的英国式生硬,而毫不夸张地说,弗朗西斯同样喜欢这一点。就目前来看,他几乎接受并喜爱亚瑟已表现出来的全部,这也许是因为他已经认定了他,或是他希望自己认定他,毕竟亚瑟整个人都很合他的胃口,就好像他们的灵魂是正正好契合的两块拼图,这个事实从这两块拼图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而不需要其他的事物去加以证明。

“这倒不是。做糕点算是我比较有成就的一个爱好了。说不定等我不做服装了,还可以开个小面包店。”弗朗西斯以一种轻松的、仿佛老友交谈的口气说话,而事实上他也达到了自己那不便明说的目的:带有明显的抗拒心理的亚瑟,卸下防备的速度甚至比弗朗西斯想的还要快得多。

“听起来不错。”亚瑟只尝了一口,礼貌地放下叉子,眼神却没忍住在食物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你的手艺很够了。不过我的意思不是……你现在生意还好吧?”

弗朗西斯始终温和地笑着,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亚瑟的失言。他努力让氛围更加和谐,因为亚瑟可能有些紧张。他想不通为何作为一个职场人士,亚瑟会表现出如此新手一样的拘谨。“当然。嗯,你知道,这些衣服都是我层层把关亲自挑选出来的,销量很好。我在巴黎学过服装设计,譬如你身上正穿着的,就是我的手笔,全世界找不出第二套来。”他得意地扬了扬眉,这个动作使他的脸上显出一种鲜明的神采。

亚瑟惊讶地看着弗朗西斯,然后很快地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的那套衣服,好半天才回答他:“我本以为这是店里的……真是出人意料。”说话时他一直没有抬头看弗朗西斯,这让弗朗西斯越来越觉得纳闷。这时候他瞥见了亚瑟碎发遮掩下的耳朵,诧异地发现它们竟然略微发红,就像是上了一层淡妆似的。

弗朗西斯心中一动,虽然他不能确定自己猜测的正确性,然而希望自己能够确信无疑。他如何能那么快地拼好拼图呢?令人欣喜的事情总是来得太突然,比如在这样一个阴沉沉的暴雨天,却有人能使他的心情晴空万里一般。

“被你这么夸奖,我可是要骄傲的。”弗朗西斯调笑一句,似是无意地在“你”字上咬了重音,他说这句话时用的不是标准英语,而是带上了法语口音。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亚瑟,那双漂亮的深邃的蓝眼睛中有着连粉饰都不耐烦的炽热,仿佛深海中燃烧的火焰,他不信到这个地步亚瑟还能装作不懂。

亚瑟的脸色带了些许浅红,但好巧不巧地他就在这时候回到了职场状态,他年轻,果断而干练。他开始说那些老一套,谁都再明白不过的套话,细细一品便知道毫无内容。他在告诉弗朗西斯不要咬得太紧,他甚至在话里轻描淡写地点明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不过初次见面,偶然相遇。

弗朗西斯从没有这种体会,在他进入很久的成人世界的情爱关系中,从没有碰见过这样的人。亚瑟像是一枚野果,一半熟透,一半又涩得很。前不久弗朗西斯还以为自己在谈校园恋爱,但很快他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成人式关系中:干脆又难缠。

弗朗西斯身子往后仰倒,靠在了椅背上,示意亚瑟他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他的眼神和他的动作却完全不符,他的模样温柔,仿佛时间在他身周都是慢的,但他的眼中温柔的海水却都在燃烧,他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口气说,他相信宿命。

“只有宿命可能做得到,暴雨时刻我没有来得及关上门,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领域中洗澡、吹头发,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还吃了他的食物。除了我们自己,任谁看来我们都不会是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弗朗西斯说这话时缓慢而又坚定,事实上这见鬼的宿命论不过是刚刚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也就如同宿命。

他看见亚瑟脱出了职场状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明白亚瑟,这也许是因为他已知道另一块拼图的所有缺口与触角。亚瑟从头到脚由内及外都是他喜欢的类型,或者说他喜欢的类型从头到脚由内及外都是以亚瑟为模版。任何时候遇见都不算晚,遇见多久都不算短。弗朗西斯这么想着的时候,亚瑟一直直直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一份突如其来的情感注入他们的血液,猝不及防,然而顺理成章。

“你不再吃点蛋糕吗?”弗朗西斯提议。

“你的咖啡也要冷了。”亚瑟自然地接了一句,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脸上露出克制的满足的笑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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