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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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仏英】预谋浪漫2016.7.31

十点半的闹钟。晚上十点半,叮铃铃,叮铃铃,客人进门时的摇铃声。

弗朗西斯翻了个身,被子蒙住头。外面仿佛很吵,很热闹,他在被子里想了一会儿,迷瞪着眼睛还是坐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安静了。

他这会儿才算起床。他的早餐,外面那堆人的宵夜。基尔伯特看到他出来,马上叫起来:“火腿牛角包!火腿牛角包起床了!”

“不,你再多喊一句,就别想吃到它。”弗朗西斯有点儿起床气,为了火腿牛角包基尔伯特已经喊了三天了,“反正你看起来也没有很想吃。”

“不,我当然想,日思夜想,弗朗西斯的火腿牛角包啊,”基尔伯特拍了拍沙发,挤眉弄眼的,“过来,霍兰德正在和我们说正事。”

“想吃的话,自己去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弗朗西斯环视一圈,“人很齐啊。”他坐下来,“东尼今天没在外面过夜?”

“我看起来是那样的人吗?”安东尼奥把头一歪,“难道我不用交房租的吗?”

“哦,很有道理。”弗朗西斯点了点头,看向霍兰德,“有什么事我错过了?在房里就听见你们吵了。”

霍兰德双手交叉撑在桌上。他说起话来,的确就是一幅讲正事的样子,言简意赅:“也不是什么值得吵嚷的事。你隔壁房间还空着,我找了个新租客,明天早上就过来。”

“哇,新租客,稀奇!”弗朗西斯顿时明白了他们吵嚷的原因,“同性恋吗?”

“不清楚。我不可能去问这个。”

“可是这一屋子都是同性恋!”弗朗西斯笑起来,“他知道吗?还是说是个女租客?”

路德维希咳嗽一声,基尔伯特拍拍他的肩膀:“除了阿西,弗朗西斯,除了阿西。”

“哎呀……”弗朗西斯歉意地眨了眨眼睛。

霍兰德把话茬接过来:“是个男的,刚从英国来。他知道我们这个情况,但他什么也没说。”

安东尼奥用手肘顶弗朗西斯:“单身汉,看你的了,这下我终于能把向你借的套子都还回去了。”

基尔伯特在一边窃笑:“有点难度啊,他们的床的利用时间估计不太一样。”

“火腿牛角包,”弗朗西斯提醒道,“还是说你想吃精液果酱吐司?”

“火腿牛角包,火腿牛角包!”基尔伯特马上道,蹭过去把弗朗西斯推起来,“你该吃早餐了,我也该吃宵夜了,快去做饭吧,今天我们吃什么,火腿牛角包?”

“闭嘴。”弗朗西斯说,被推去了厨房,又把脑袋伸出来,“霍兰德还是不吃?”

他看到霍兰德摇了摇头,起身回房了,这时候他想起来一件事情,叫住正准备走的基尔伯特:“新租客叫什么名字,霍兰德有说吗?”

基尔伯特想了几秒:“忘记问了,”又拍了拍手,“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天就知道了。”

“也是。”弗朗西斯只好应道,打开冰箱,“行了,你出去吧,我准备给你做点特制炼奶。”

“呸,变态。”基尔伯特摆摆手走了出去。

 

弗朗西斯相信命运,他自己也为获得这份命运出过一些力。他注定活得不差,也觉得自己活得挺好。纽约是个大城市。他从面包房出来时,感到太阳格外地刺眼。

早晨七点,弗朗西斯下班,手里拎着卖剩下的面包,拿回去给屋子里的人当早餐。这时候正常的上班族都才开始活动,他逆着人流往前走,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匆匆忙忙。

有一阵子他恍惚过,像现在的这几秒,他恍惚起来。事业,爱情,或者别的什么,他行走在轨道之上,却盼望着什么激情,一些意料之外。对这一点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所以,才是早晨七点。他估摸着这人该是半夜里到的纽约,危险的黑夜,懵懂无知的外来者。他走过去问他,这个靠墙坐在箱子上,风尘仆仆、昏昏欲睡的年轻人:“你是谁?”

这世界上每天都产生无数句这样的问题,几秒钟的工夫,一切就这样开始。原点总是微小的。年轻人一下子醒了,英国口音,他没回答弗朗西斯的问题,只是从箱子上下来,站定了,倒也没有局促的模样:“啊。我是这栋房子的新租客,我从英国来。霍兰德有跟你说吗?我来得比预想中早了些。你有钥匙吗?”

他的确,一点都不局促。他们的身量差不太多,英国人更瘦削一些。那双绿色的眼睛令弗朗西斯想到猎豹,于是他自己,不可抑制地,感到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如同被盯上的猎物,觉察到了空气里潜藏的意料之外的某种危险。

“哦,霍兰德提起过你。”弗朗西斯瞟了他一眼,拿出钥匙开门,“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了一次。

这回他终于听见回答,英国口音,英国名字,短促,毫无起伏的声调。

“亚瑟·柯克兰。”

弗朗西斯顿了一顿,再次看了他一眼。屋子里大部分人已经到了客厅,霍兰德走过来,有些意外的神情:“你们遇上了?我正打算去接你。”

柯克兰点了点头。弗朗西斯耸耸肩膀,心想若真等你去接,人家怕是已经在门口睡着了。他不明白柯克兰为什么不打霍兰德的电话,而是选择干等。这样显得太过疏离。不过最后他还是晃了晃手里的面包:“吃早餐吧,霍兰德。基尔伯特还没起床?”

“他在盥洗。”霍兰德把柯克兰迎进来,提到基尔伯特时,他的话总要多上一点,“因为亚瑟要来,他很兴奋。”

兴奋的基尔伯特几乎是一路飞下来的。他们这地方半年多没来过稳定的租客了,而亚瑟签的是长期租约,出手也相当阔绰——霍兰德的原话。所有人都充满好奇,安东尼奥笑着缓和气氛:“你们可别太吓人啦。”

弗朗西斯相对不那么活跃。他说他有点累了,就没怎么说话。亚瑟也吃了一点,但是不多,他是真的累。他的房间就在弗朗西斯隔壁。其他人各自去上班之后,弗朗西斯也自顾自进了房间。

 

他破天荒地在早上睡了一觉。时间不长,九点多钟他就醒了。接下来他读书、做账,但静不下心来。他有点被吓到。当这一切真正来临时,他才感到惊慌,尽力顺着命运往前走,走得却不大稳当。

亚瑟来敲他的门,喊他吃午饭。饭是亚瑟做的,弗朗西斯克制住了逃跑的冲动,在桌边坐了下来。并不是不能吃的卖相,大约是能够勉强下咽的程度。亚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弗朗西斯到底还是把面前的食物吃完了。

“我来洗碗吧,”他宣布,并且委婉地解释道,“其实这里的饭一般都是我来做,我应该想到的。你喜欢吃什么?我记一下。”

最终是他们两个一起洗碗。站得有些近了,但还是不足以支持触碰的距离。他们说起话来有一搭没一搭的,亚瑟说他没什么特别的喜好,然后为早上的面包道谢。那种口气令弗朗西斯皱了皱眉头。要靠近这个人太有难度了,他甚至不敢把手向旁边伸过去。

亚瑟低着头,注视着水槽。细碎的头发掉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他掩身雾中,样子安静无害。弗朗西斯思索着,他说出口的一字一句都小心翼翼,却得装作漫不经心。初见时亚瑟豹一样的眼神让他吓了一跳,那样的眼神,他想;然后他知道了他的名字,亚瑟·柯克兰,哦,对,从英国来。

纽约欢迎你。

亚瑟拿毛巾擦手的时候,弗朗西斯想,还是直接点吧,对他这种人,拐弯抹角的那一套没有用,徒然浪费时间。

所以他走近他,比之前稍近一些,但仍然在安全范围:“亚瑟?我有个问题。”

亚瑟回头看他,只是平静冷淡的目光,轻轻地扫过来:“什么?”

“你为什么来住这里?”

“个人原因。”

第一个问题就碰了壁,弗朗西斯无奈地后退半步,盯住亚瑟的眼睛:“这屋子里几乎都是同性恋。”

亚瑟没回避他,顿了两三秒,脸上忽然浮起或许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弗朗西斯,你想说明什么?”

啊,瞧啊,就是这个眼神。

弗朗西斯笑得可比柯克兰好看多了,他心里想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舌头却压不下那些冒出来的烂俗的字眼:“如果我说我对你有兴趣呢?”

这可不是酒吧啊,弗朗西斯,他想,对付直接的人是有直接的办法,但哪有这样的?可是话倒是真心,他完全诚实,越到后来越懒于扯谎。花言巧语、甜蜜陷阱,有是有的,招数穷尽,脱离一夜情几年之后,他发现还是无赖的招式最返璞归真省时省力。

搭讪的起手太多,归根结底总是一句话:我对你有兴趣,你向我表什么态?

猎手和猎物,常常身不由己,也常常自投罗网。

亚瑟·柯克兰这回才是真的笑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像一张磨损跳针的黑胶唱片,听得最清楚的就是他启口时笑出来的一声“操”。

 

从一开始,弗朗西斯之于亚瑟,亚瑟之于弗朗西斯,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弗朗西斯俯首认输,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负担。他惯于直来直往,三十年时间也足够让他搞清楚自己喜欢什么类型。

而亚瑟·柯克兰的出现不过是刚好。

当然,在亚瑟这一方面,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还没想到。失控的感觉只徒劳令他烦躁。

把话说清楚之后,事情就明朗多了。本来气氛也是如此,屋子里的其他人,要不是唯恐天下不乱,要不就是听之任之放之不管的态度,安东尼奥甚至为他担心过一段时间,怕他是因为ED了才开始清心寡欲休养生息的。

弗朗西斯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好长一道。

那又怎么样?他听到自己说,哭笑不得,那不算什么。你别说你为了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单身到现在吧?

你不懂的,弗朗西斯,亚瑟说,平淡到不屑一顾的语气。

然后他就不再理他,越过他回了房间。那种近似于爱情的执念在柯克兰心上扎了根,弗朗西斯说不清楚那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有一句话弗朗西斯笑着承认了: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有些执念的。

他休息了一会儿,出门去做晚餐。亚瑟的房门紧闭着。他只说自己是自由职业,多的话一句不提。弗朗西斯做好饭后把它们温着,敲了敲亚瑟房门就回去睡觉了。

 

昼伏夜出,基尔伯特调笑说,他们这群人之中,也就弗朗西斯还保留着这个“良好”习惯。

十点半的闹钟,叮铃铃,叮铃铃。宵夜时间。

柯克兰果然不在客厅。安东尼奥也没回来。路德维希和霍兰德都表示不吃,弗朗西斯乜基尔伯特一眼,去敲亚瑟房门。

没有回应。灯光从门缝下溜出来,门内听不见一点儿声音。弗朗西斯试探着扭了扭门把,咔嗒,没锁。电脑屏幕黑着,亚瑟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弗朗西斯跟没事人一样退了出来。

基尔伯特纳闷:“你不给他加件衣服,披条毯子?给抱床上去?”

“你谁啊你?”弗朗西斯白他一眼,“别把你们平时做的事随处乱安。”

“你以前做这种事还少了吗?”基尔伯特更是把眼珠子翻到了天上去,“别说你怂了。”

“怂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弗朗西斯信口胡诌,倒也没否认,转身扯开话题道,“你要吃什么?”

“火腿牛角包……”基尔伯特说。

 

亚瑟是饿醒的。

他做梦梦见从前。暖呼呼的厨房,刚出炉的新鲜面包,热气和温柔的香气扑面而来,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指针慢悠悠指到四点钟,花瓶里的玫瑰在光中模糊了边缘。一切都轻飘飘的。

他很久没梦见她。系着围裙的金发少女,比当时的他要高出一个头。她端着碟子过来,小心烫,然后在他对面坐下。窗边的小木桌,亚瑟踢着腿喝着红茶,不时朝窗外看看,没什么风,浓郁的小麦甜香硬往鼻腔里钻,他问,可以吃了吗,姐姐,我饿了。

他睁开眼睛,浓郁的小麦甜香。眼前放着一碟面包,松软,可以看见发酵时的细孔。他怔了相当久,才看见碟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字句简短,特供宵夜,弗朗西斯·笑脸。

面包仍是热的,被碰亮的电脑屏幕上显示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他打开房门,客厅黑着灯,所有人都不在。他只好坐回去,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然后他又放下它,把纸条抽出来认认真真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他把纸条折起来收在抽屉里。

 

气氛很严肃。

弗朗西斯扯着垃圾袋,亚瑟微低着头,眼睛盯着屏幕,手上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亚瑟和他们住到一起已经一周了,可以说是相当融洽的一周,安东尼奥评论道,我甚至感觉不出来多了一个人哩!

但弗朗西斯的重点不是这个。现在的情况有点捉奸在床的味道。这一周,亚瑟买了很多面包回来吃,一天换一家,周边的面包店几乎都被他跑遍了。

这是什么意思?弗朗西斯轻声细语的,但仍然含着怒气。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个面包师。这几乎可以算作挑衅了。我做的不合你口味吗?

不,不是。亚瑟没看他。你做的很好。我只是……试试别的。很抱歉。

为什么?弗朗西斯问。这段日子他每天都给亚瑟送来宵夜,亚瑟也从未拒绝过。又不是美食评论家,他有些愤怒地想。这种愤怒,他明白,不仅仅出于对尊严的护佑。确切地说,他在伤心,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这样强烈的情绪了,他本来情绪管理能做得相当不错。可能失控跟失重有关,坠入爱河的时候,不论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亚瑟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弗朗西斯,你从哪里来?

法国。弗朗西斯说,隐约自豪的口吻。

哦,亚瑟说,是不是你们法国人,做出来的面包味道都一样?

嗤!弗朗西斯说,怎么可能!

我想也是。亚瑟点点头,又不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这个样子看着叫人来气,可又没有办法。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个租客和另一个租客,一个法国人和一个英国人的关系。没有可以介入的余地。亚瑟到底是怎样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的?弗朗西斯无从知晓。

弗朗西斯的愤怒平息得很快,生不起气,没法跟亚瑟置气。他比他大上五六岁呢,这实在不像话。他问:“那你以后还去买面包吗?”

亚瑟想了想。他是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才抬起头来回答他:“不了,不去了。”

弗朗西斯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没有出息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以后的宵夜还要吗?”

亚瑟张了张口,他本来想说“如果不麻烦你的话”,又觉得那样太拘谨了些。他明白自己不应该跟弗朗西斯牵扯太多的,但也做不到再继续刻意保持距离。弗朗西斯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尽管在英国上学的时候,那个亚瑟·柯克兰从来不是会这样在意别人的人。可话到嘴边,他只好对弗朗西斯说出一句“好啊”,同时在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很多事情都是自然而然便懂。征兆往往不偏离事实,而那些需要仪式性的承认肯定的,总归都是不安全感作祟。

何况他们一个比一个直白。

总是安东尼奥最敏锐也最敢问。他优哉游哉地踱过来,敞开的领子里还带着吻痕,挑开的眼皮下面一对深绿的笑眼,就撑着流理台问了:“弗朗吉,需要套子了吗?”

弗朗西斯麻利地把蛋糕胚子塞进烤箱:“谢谢,暂时不用。”

安东尼奥吹了声长口哨:“喔,你真可怜。”

“你说这话,将来可别嫉妒我。”弗朗西斯好声好气的,心情不错。

“嗯?”安东尼奥精神了些,眨了眨眼,“你这回是认真的?”

“不然呢?”弗朗西斯说,“不然我前几年苦修士一样的日子不就白过了?”

“哇,亚瑟·柯克兰……”安东尼奥声音小了下去,嘀嘀咕咕的。对他而言,柯克兰几乎是个陌生人,他们极少碰面,话都没说上过几句。他自然不会连这都要干预弗朗西斯,但他担心的是什么,弗朗西斯也知道。

“到时再说吧,现在还早得很呢。”弗朗西斯心里也没底。但这总不会是太困难的事。他已经越过了亚瑟设下的那条线,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带着亚瑟走到线的这一端来。这一端已经站着很多人了。

“其实他很不错。你们挺好的。”安东尼奥诚恳然而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手机就响了。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大得连弗朗西斯都听得见一点。安东尼奥的脸一下子灿烂起来。“阿尔弗到了。”他说,晃了晃手机,跑出厨房开门去了。

这天是霍兰德的生日。当然,派对是基尔伯特坚持下来的主意。

“全员到齐!”晚上七点钟,他宣布。客厅里热闹极了。弗朗西斯几乎在厨房待了一下午,后来路德维希带着娜塔莉亚来帮衬他。这该是他睡觉的时间,但弗朗西斯清楚,这回他只得通宵。

倒也不是很困。亚瑟也出来了,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独自坐着。不大的蛋糕摆在中间,甜点和外面买来的零食饮料乱七八糟地摆了一桌。霍兰德、基尔伯特和安东尼奥、阿尔弗雷德坐了一个长沙发,路德维希和娜塔莉亚坐在对面。

弗朗西斯挑了个和亚瑟近的地方坐下来。

他们人其实不多,不过是会炒气氛的多了几个。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圈子大了反而不是好事。弗朗西斯有心把亚瑟拉进来,他看得出亚瑟有些不在状态,甚至又重新把他推出了线外。

灯光明亮,玻璃杯乒乒乓乓。路德维希和娜塔莉亚还是高中学生,但一个有着基尔伯特这样的哥哥,另一个来自俄罗斯,在场各位谁也没把他们的年纪当回事。在切蛋糕前先喝了一圈酒,亚瑟只啜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也没人知道霍兰德的具体年龄。他本人对蛋糕不大有兴趣,据说是早年做模特时留下的习惯,所以连个过场都没走,蛋糕就被基尔伯特几刀切了。

弗朗西斯倾身往亚瑟那边凑过去:“不吃吗?我做了一个下午呢。”重点当然是后面那句。

亚瑟滞了一下,瞥他一眼。他只好把放在膝盖上的纸盘重新拿起来。

弗朗西斯眯着眼睛笑着,像只容易满足的猫。别在耳后的头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散下来,漂亮的铂金色。灯光模拟了阳光,亚瑟有一瞬的恍惚。他在这个人面前破绽太多了,他清楚,但克制不住不去想。

“你想旁观到什么时候?”弗朗西斯问,轻声,模糊,狎昵。只有问题冰冷。

“我看着就好。”——是想这么说的。亚瑟抿了抿嘴,下唇有些发涩。看过去的方向上,所有人都善于自得其乐,基尔伯特把霍兰德压在沙发上狠狠地吻,霍兰德的手从基尔伯特的衣服下摆伸上去握着他的腰。哇。劲爆,但并不是色情的场面。

“那我能怎么做?”有一丝丝像撒娇的语气,踢着腿,噘着嘴,不声不响地闹。他偏头看弗朗西斯,不闪不避,于是又有点像一个诚恳的询问。

到线的这边来,这个来去自如的可恶的人说,低下头来,铂金色长发和蓝紫色眼睛,很温柔的笑意。

“坐到这边来吧,我们玩游戏。”

他身上还有松软的面包的味道。

 

亚瑟·柯克兰不擅长喝酒。

可能从第一口就醉了也说不定。

玩闹到十一点多,安东尼奥递过来一盒东西,另一只手还被抓在他的小朋友手里:“哎,你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吧?”

“说什么呢。”弗朗西斯往下瞟了一眼,推回去,“你自己用吧。”

“不行啊,睡熟了。”

“一样的,喝醉了。”弗朗西斯说。柯克兰很安静地趴在沙发上,过于瘦,肩胛骨突出来,把T恤领口挑得更低。

“啊……”安东尼奥说,“我还以为他只是困了。”

这里没有人喝醉。弗朗西斯耸了耸肩,把亚瑟从沙发上拉起来。温热的。亚瑟闭着眼,看起来就像是只睡着了。弗朗西斯有一秒怀疑了自己的判断。

他送亚瑟回房间,仿佛因为一瞬间脱离了那样嘈杂的环境,听觉也灵敏了许多。亚瑟是醉了,小声地说着什么,弗朗西斯想,他不应该这样安静的。印象里,柯克兰醉起来是个很疯的小孩子。

不过那的确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得承认,让亚瑟喝醉是件刻意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一点长进都没有。但他的醉态要得体很多了,礼貌,克制,甚而称得上落落大方。陌生的环境会压抑人本身,这点弗朗西斯清楚。他自己,在亚瑟这边,被划到了“熟悉”的一组。他想起最初的那次问答,豹一样的眼神,实际上相当亲密。面对别人,亚瑟都是冷淡疏离的。弗朗西斯不一样。只有他不一样。但个中原因连亚瑟本人都不清楚。这个认知足以令他内心喜悦到疼痛的地步。

他叫他什么?

“姐姐”。

久远的、令人怀念的称呼。

 

那种宿命的、好笑的威胁感,在听到那个名字时,一下子就明了了。

弗朗西斯那年在英国住过,邻居家的小屁孩总是缠着他叫姐姐。小孩子很可爱的,像个粉面团,到了茶点就往他的厨房跑,红茶配蛋糕,面上一本正经,脚下的腿却在凳脚上踢个不停。

所以恍惚起来,命运果然奇妙又荒谬,像是这么多年的光阴被压缩挤扁成一瞬,小屁孩从英国跑来纽约,跑着跑着就长成了跟他身量相似的大人。

弗朗西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心不在焉地想,啊,但是荒谬的事一向很多的,比如仰慕多年的温柔美丽大姐姐突然变成了隔壁的同性恋大叔这样的事。

胡子该剃了。但弗朗西斯困得不行,早晨七点,倒头就睡。

……胡子?什么胡子?

 

情况是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弗朗西斯揉着头发出来,就看到基尔伯特和亚瑟在说些什么,两个人都在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啊,你起来啦,弗朗西斯!”基尔伯特招呼道,“亚瑟说想吃芝士!芝士!”

“喂!”亚瑟的笑容幅度不大,看到他的时候还未完全敛起,“啊,弗朗西斯,晚上好。”

微弯的眼睛,溢出来的通透的绿色,灯光下,模糊在空气里的头发和苍白皮肤。

真要命啊,弗朗西斯想,这种事他以前从没想到过的。

当初不过是无心之言,留恋是有的,不舍也有,但不太多。他本来就清楚自己不会在英国待太久。走的那天晚上,他把蛋糕和字条留在亚瑟家门口,早上亚瑟兴冲冲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大姐姐梦一样地消失了。

弗朗西斯的做法一直没变。胆小鬼的做法。甜食果腹,麻痹味蕾,然后是字条,欠揍的死气沉沉的笑脸。

亚瑟就是太认真了。和他相比,亚瑟一直都太认真。所以相对来说,亚瑟也更小心翼翼。

——但他固执起来时,比谁都一往无前。

“我走啦,再见。来纽约找我吧。笑脸。”

大概是这么写的。泛黄的字条,一道深刻的折痕,弗朗西斯记不太清,是亚瑟帮他回忆起来的。英国人的钱包里,放着这样一张小纸条,边缘磨损得厉害。字体变了很多,弗朗西斯想,笑脸的画法倒是习惯了。

 

真浪漫啊,英国人的浪漫。

 

弗朗西斯注意到亚瑟开始喜欢跟路德维希聊天。放了假的高中生,不是打工就是约会,偶尔在几个晚上,他出门前看到亚瑟和路德维希待在阳台。

后来他问了路德维希。

“没有说什么,”背头掉下来几缕碎发,路德维希把它们往上撩,“更像是采访。问我跟你们住在一起的感觉,比如会不会对同性产生好感之类的。”

弗朗西斯的事路德维希也是知道的。弗朗西斯发现,这个老成的高中生看他的眼神跟看基尔伯特时都要差不多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他高兴得只会笑了。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弗朗西斯问,把一碟马卡龙放在桌上。

“记得。”亚瑟抬头睨他一眼,短平快的英国口音,毫无起伏的声调,“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弗朗西斯笑着,他的血液加速流动,这一场狩猎里他自投罗网。“那又怎么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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