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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露】天鹅之死2015.11.28

他跟我说,在斯拉夫语中,“情”这个字眼的第一个意思是“受苦”。

我点点头记了下来。他不喜欢谈太多关于感情的问题,于是这一点他只是语焉不详地带过了事。暂时抛去主人公单薄的情感不谈,我们着重于讨论客观的社会和政治局势,以及主观的思想——各种主义、各种教派、各种专有名词从我们嘴里空虚地冒出来——是如何控制人物行动的。

没有情感的容身之地。我不相信他是个缺乏感情的人,我能感觉到他的热烈、他的冷漠、他的盲目的勇敢和隐秘的怯懦。但他避而不谈。

我们能够聚在一起的缘由之一,就在于对情感的掌握是他的短板,却恰好是我的长处。他不善表达,甚至是羞于表达。他身上有着那样浓重的人性,却同时像是被什么抑制住了。宗教?政治?可能是。我不太确定。我唯一确定的是,他对此毫无自觉,于是无法挣脱,于是一些不时的愤怒与悲哀便显得无端无由。

可我爱他的愤怒,他的毫不矫饰的尖锐的愤怒;也爱他的悲哀,他的深重沉郁的愁闷的悲哀。他自己不知道那些情绪源自何处,因而只是更加痛苦。我知道,可是我无法告诉他他在受刑。我们的关系毕竟只是点到为止的关系。

剧本里的女孩子变成了女人,人们不再称呼她的小名。不完全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女权主义、自然主义和经验主义。可能还有别的。伊万在一句话下面标了红线,说那是失败主义。我不置可否,随他去了。因此结局中她是失败了的,她离开了故土,再也无法回来。按伊万的说法,那是因为她不纯粹,因为她仍然是部分落后的。

我们,或说他,所想要表达的太纯粹了。我喜欢他,他在我眼里是一个极端纯粹的人。这样的人太少。剧本由他主笔,我只是稍微润色了一番细节,主要是感情线。“其实只要人物关系骨架存在就差不多了。”他抱怨说。爱情、友情、亲情,一切非理性的感性成分。我透过眼镜镜片观察着他,他一语不发,面上的笑容冷漠又温和,给他添上几分天真而残酷的孩子气。

我之所以什么也不说,并不是由于他对情感表达的抗拒。相反,他对此有着无意识的天然的渴望。只是,有一件恐怖的事实,他自己还不清楚,我却发现了端倪。正是那件事使我选择沉默。

对于情感,我表现得敏感,并形成了自己的处世之道。有天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前来拜访,那会儿伊万还在我家暂住。阿尔弗雷德·F·琼斯,我生长在温暖南方的美国弟弟。他一来就喊冷,可穿得却不多,人也舒展着,很是精神。我注意到伊万的目光被他攫住了,他克制地仔细瞧着他看,和他说了一些话。只是他仍很拙劣地做出不屑于他的样子来,架子端得很高。阿尔弗雷德不会看出来,可对我来说,那点伪装一点作用都没有。我还问阿尔弗雷德是不是冒犯到他了,他矜持地摇头说没有,好似漠不关心,好似无关紧要。

我意识到他喜欢他。这很正常,几乎没人不喜欢阿尔弗雷德。我和伊万都生长在高纬度地区,他曾数次对我提到他对南方的向往。这很正常,我对自己说。我同时知道我羡慕自己的兄弟。我其实一直都挺羡慕他。

我得承认语言的伟大。我不通俄语,可是它说得很对。我深怀一种基督式的悲悯,尽管我自己并不信教。伊万出身于东正教家庭,他自己(自诩)是纯正的布尔什维克。出于对同性恋的不知根源的深切恐惧与厌恶,他毫不自知地掩饰着自己的情感,尽管他无法纠正那种趋向。一切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行进着,可是对我们来说,那是错误的。

有天他来我房间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也在。我后来时常想,我们当时为什么在看《天鹅湖》,为什么偏偏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阿尔弗雷德说他爱上了一个白俄罗斯姑娘,想要向我,主要是通过我向伊万,学习一些什么。我就带他看《天鹅湖》。伊万不看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但他只看了屏幕一眼就知道我们在看什么了。他的眼睛扫过阿尔弗雷德。我们暂停了播放,阿尔弗雷德兴冲冲地向他打招呼。我听见阿尔弗雷德说:“伊万!好巧你来了。我在学习你们斯拉夫人的文化……就跟你直说吧,我爱上了一个白俄罗斯姑娘。”他的笑容傻里傻气的,洋溢着恋爱的光彩。伊万回了他一个冷淡的礼貌笑容。

我看着他们,又把目光投回屏幕。我看见天鹅的死亡,仿佛自苦中解脱,又仿佛从不曾逃离过。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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