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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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仏英】渴望2015.11.1

一开始我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人们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吗?他的状况大约也差不多。我拼凑起那些词句,就像拼凑起他的人生。我蹲在他身前,他的头快要从沙发上掉下去,头发散开来,像个漂亮女人。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因为太不清醒而显得清醒。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涌动着深沉的黑暗,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最开始他向我要水。他一身疲倦,虽然外表整洁,我却看得出他一身疲倦。我递给他水,他就侧着头喝下去,连喝水的时候都不忘盯着我。我倒是没有因此而不自在,老实说。他的眼神没有侵略性,没有冒犯我。他好像一条可怜的狗,样子很有点儿委屈。

但我无法像安慰一条陌生的狗一样安慰他。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况且我也从来不会去安慰一条陌生的狗。哪条陌生的狗需要我来安慰?它们都避着我走。我一进门来就发现沙发上有一道黑影,打开灯发现一个陌生人躺在我的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在我进门以前,他就盯着那个未来的我,一直到当时的我出现。

他说起话来嗓音沙哑,低低的,仿佛一首致命的夜曲。他说他叫弗朗西斯。弗朗西斯,他说,叫我弗朗西斯。我嗯了一声,说,好的,弗朗西斯。然后他就笑了。他说,来,亚瑟,过来。我就过去了。我一点也不好奇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也没有问他是怎么进到我家来的。我只是蹲在他面前,我们的脸离得那样近,他的盯视令我战栗,却不愿移开眼睛。

他喝了水,有些洒到了沙发上,他的头发上。他开始断续地讲话,我把他的话语拼凑起来。他好像时时刻刻看着我,又好像没有,好像只是看进我的眼睛,又从我的眼睛看到什么别的地方去。我一动不动,也没觉得累。

“亚瑟。”他说话时总夹杂着我的名字,我的名字用他的声音被说出来,似乎已经在他的唇舌中咀嚼过无数遍。“沙漠里没有绿洲,而我看到有毒的水。我靠吃沙子生存,亚瑟,可我的体内的水,它们呼朋引伴,它们沸腾,它们大叫大嚷,要那有毒的同伴,不管我的死活。亚瑟,我长途跋涉,我逃,俄罗斯的光秃秃的树遮不住我,风雪将我埋葬,我吃雪,吃坏了嗓子。亚瑟。亚瑟。我爬起来继续走,地球它是个圆的。”

他快速而短促地说了几个单词,我没听懂,只知道那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听起来像是遥远亚洲的语言。“这辈子,我这辈子,说起来也不过是三十来年。二十多岁时我害怕了,生命中头一次真正地害怕,亚瑟。我退后,极光落下来,我直视太阳,换来短暂的失明。我真希望从此永远看不见,可又不敢。不是害怕,只是不敢。真奇怪。别人上前时,我选择退后,我转身逃走。那水只毒死我,我喝了会死,我死都不喝。亚瑟,那水只毒死我。我拖着我体内的水离开,它们之间有个该死的强磁场。亚瑟,我但愿自己这辈子都不再见他。亚瑟,人到底会真正害怕些什么?你害怕什么?”

他停下来,仿佛等我回答,仿佛一个问句就应该有个相应的回答。想想《疑问集》吧,想想科学,想想神秘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哲学。上帝解释一切,而人解释上帝。我早就抛弃上帝了。弗朗西斯估计也是个无神论者,现代科学万岁!但他身上更多的是文艺复兴的气息,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气息。人类的气息,大约是。他看上去那样孤独,孤独使他那样强烈。

我没有回答他。我害怕的也有很多,不过都不是他会想要的答案。我选择沉默,并不是选择放弃,只是暂时不回答。在找到合适答案以前,我将这道题先空着,虽然不知道考试时间能有多长。我连他在害怕什么都没搞清楚。他现在模样可怜,仿佛就是因为害怕。我意识到我和他,弗朗西斯,我们相像。我们彼此都不移开眼睛,彼此都在战栗。

我感觉自己了解他,在见到他五分钟后。我同时感觉他了解我。

“亚瑟。”明白我没有答案之后,他继续说下去。“沙子的热度,雪有多冷,我不知道。这些吓不倒我,因为我不知道。谁管他什么极光,什么沙漠,什么绿洲,什么俄罗斯,什么太平洋?海啸,礁石,从大西洋出发,变成一艘破船。你觉得我环游世界,从逃离的地方开始,到逃离的地方结束?不是那样。不过也确实就是那样。亚瑟,就是这样。我不知道,我害怕,真的害怕,可我还是来了,为了知道。哪怕喝这水会要了我的命——爱要就拿去吧。我累了。亚瑟,我真累啊。”

他的头往下掉,差点就真滚下沙发。他闭上眼,动作很慢。他眼皮底下的眼珠似乎还盯着我。我的倾听一直都专注而沉默,我拼凑,却不知道自己拼凑出了什么,对或不对,无从知晓。客厅的灯白亮亮的,我们身遭却仿佛是最平静最安详的黑暗。

我的手谨慎地从他头上晃过,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抖了一下,被我的重量给撑开了眼皮。他盯着我,我问:“你害怕吗?”

他点点头。“怕,可我别无他法。”嗓音沙哑。

我笑了,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站起身来,整条腿发麻。我走去关掉了客厅的灯,再回头时,弗朗西斯已经睡着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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